正想着呢,过一个拐弯的时候,一辆摩托车从后边跟上来,突然逼停了三轮车,摩托车上三个人,跳下来一个瘦高个和一个矮壮的汉子,都蒙着脸,眼神有点阴暗凶狠的看着三轮车上的中年妇女和少年。
王彩云被挤到路边逼停,吓得她急踩刹车,后边李锐差一点就从车上翻到车轮子底下,他下意识手上一拉把自己拉回来了。
王彩云一瞪眼骂到:“恁几个小马子大白天的要下……生吗?”要下生吗这句骂人的话是指骂对方人理道德都不知,还不如刚出生的小孩,问对方是要重新下生吗(出生),是鲁南人一生气经常拿来骂人的土话,但是王彩云骂到一半,她看到跳下车的两个人,其中一个瘦高个青年嘴里喘着粗气,手上抓着一把很长的砍刀,大概有60公分长,有点晃眼因为太过用力胳膊有些颤抖,想必是个新手。。
王彩云骂人的声调忽然降了下去,抓紧了腰间的布袋,那是放钱的袋子,另一只手死死掐住了李锐的胳膊,她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慢慢的掐着李锐的胳膊向后退,这几步仿佛腿灌了铅,异常沉重,娘俩一直退到长满了杂草的路沟里,王彩云下意识把李锐往背后扯想要把他护在身后边。
那矮壮汉子脑袋滚圆留着极短的头发,身子粗实,手里拎着一把细长的刀子,不紧不慢地向前逼上几步,跟到土路的路埂子上就停住,居高临下地盯住了王彩云腰间的钱袋。另一个瘦高个是个长头,跟在那矮壮汉子侧后方两步,
李锐脑袋还是懵的,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土路上站着两个人都蒙着脸,拿着刀,心跳陡然加快,嗓子眼有些发干,心里想着这他娘的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日了狗了。
本来王彩云知道可能会有短路的,一般她自己进货都会晌午头赶路,下午两三点就能回来了,这段时间因为是中午,路上人多一些,但今天李锐一直嚷着要去县里服装市场和农贸市场看什么供应链,来回几十公里路,回来这都下午六点多了,这个时间赶路,要是不多几个人结伴,心里还真有点发怵。
没那么多时间给娘俩寻思细节问题,站在路埂子上的矮壮汉子用手里的刀子指了指王彩云腰间的布包,瓮声瓮气地说:“你俩人也看出俺是干什么的了,钱搁下,不害恁俩人的命。”
李锐听见话音知道是做惯了这个活的,母亲王彩云有些吓坏了,不知所措地抓着包,但平时泼辣的性格又促使她想讲讲价求求情,她腿有些发软,喏喏地说:“恁都是些好汉,别难为俺娘俩孤儿寡母的……”
李锐躲在母亲身后,趁他们讲话的时候左右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发现过了刚才这个山湾向南去的路都是直趟子,不远处就是几个瓜农搭的小屋,说不定里面有人,他毫无征兆的反手拽着母亲撒腿就跑,不顾路沟里都是些杂草树枝,母亲王彩云还想跟那汉子说要不拿几百块钱出来这事就算了,没成想一个趔趄被李锐拉着跑起来,跟在李锐身后踉踉跄跄的,她常年看着小卖部,身子发福,不怎么下地干农活,体力有些跟不上,李锐还在前面喊:“救命啊!短路了!”
那矮壮汉子听见李锐大喊,脸上一下子狰狞起来,刀子握住了就在路埂子上追过来。
李锐没想到的是还有个骑摩托车的,向南去的路是直趟子,人哪能跑得过摩托车,摩托车一直没熄火,李锐眼见骑摩托的中年人一加油门窜到前面,他就知道跑不掉了,路都给人堵了,后面还有俩人,跑不了。
李锐来不及多想,后面矮壮汉子撵上来了从路埂子上跳进路沟里,一脚把王彩云踹倒,李锐回头一看母亲被歹人踹倒了,一蹲身子在脚底下摸了块石头就要上去拼命,嘴里吼着:“我先杀了你!”
那矮壮汉子正在抢王彩云腰间的钱袋,脚下都是树枝杂草,本身地就不平,人没站稳,被李锐小身板拼劲全力一顶,竟然身子一仰倒了下去,砸在路沟的斜坡上,李锐扑上去,举起石头就要往那汉子脸上砸,却被后面赶到的瘦高个一脚踹在肩膀上,李锐被这一脚踹的向后踉跄两步,然后那瘦高个青年从路梗上跳进路沟,顺势一刀砍在李锐头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骑摩托车的中年人都没反应过来,那瘦高个歹人砍了人反而不知所措,提着带血的砍刀望了望摩托车上的中年人,似乎想问接下来怎么办,还没等他问出口,王彩云看到她儿子被砍了,立刻就疯了,嚎啕大哭连滚带爬地爬到李锐身边,抱着李锐的头就开始哭喊:“不要杀我儿!不要杀我儿!我的儿啊!呜呜,钱都给恁钱都给恁!”说着还把钱袋扔在土路上。
那矮壮汉子从路沟的斜坡上爬起来,一把扯掉了蒙脸的布巾,脸上黝黑的横肉和胡子渣更狰狞了,他一脚踩住李锐的脖子,不顾王彩云拼命地抓挠,甚至把他的汗衫都拽破了,一脚又把王彩云踹到一边,提起刀子就要攮进去。
路面上骑摩托一直没说话的的中年人暴喝一声:“老三!停手!”忍不住大骂那矮壮汉子:“你个傻吊!谁叫你露脸的?!这是个小孩!拾上钱赶紧走!”
显然三个人没打算抢三轮车,因为这个车目标太大容易暴露行迹。
“坤子!发恁娘的楞!快走!”
瘦高个青年赶紧从路沟爬上路埂子。
被叫老三的矮壮汉子不情不愿地提着刀子,从李锐的脖子上抬起脚,李锐几乎要窒息晕过去了,随着歹人抬起脚他大口大口地吸气,额头到发际线里面有一条五六公分长的口子,因为头骨比较硬,砍刀一般砍不进去,口子有半公分深露出一点白惨惨的头骨,正在呼呼地往外冒血,淌得李锐脸上身上哪哪都是。。王彩云只顾嚎啕大哭,李锐在双眼被自己的血模糊前扭头看了看这几个歹徒的样貌,除了长头发的瘦高个和这个叫老三的矮壮汉子,那个骑摩托的人没蒙脸但是带了一副很大的墨镜,年龄应该不小了。脸上都是褶子,有点长的头发满是油污地向后拢着,看起来有点社会大佬的样子。
那个叫老三的歹人慢吞吞的拾起钱袋,回头瞪了眼李锐,似乎想回去补刀。
中年人再次喝了一声:“麻溜地走!”
老三猛的推了一把坤子,说:“整天打鹰,今天叫家雀子啄瞎眼了。”
俩人挤上摩托车后座,摩托车向北一拐,过了山湾扬长而去,留下路沟里嗓子哭哑了的王彩云和她儿子李锐。
李锐眼睛被血糊得有点张不开,听见摩托车走远了,他推了推正在痛哭的王彩云说:“妈,我眼都睁不开了,你快点带我去乡里卫生所。”
王彩云见他儿子没死,又哭又笑:“儿啊,你要死了恁娘也不能活了呜呜呜……”
李锐着急的站起来说:“我再不缝针就得淌血淌死了!”
王彩云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把李锐拽上三轮车,这时候天马上要黑了,娘俩一路颠簸到了乡卫生所,消毒缝针把李锐疼的龇牙咧嘴的,一开始只觉得头上火辣辣的。现在也才感觉到钻心的疼。王彩云则一边心疼儿子,一边又惦记起钱袋里面的五百多块钱,那基本上是他大半个月的收入了。
娘俩经历了去卫生所缝针,去派出所报案,做记录描述歹徒样貌等等一直折腾到第二天上午才能从乡里往金山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