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微微一笑。
他听得出来,因为老十六的改变,雍正对老八的忌惮少了几分。
不过,两人的矛盾是日积月累形成的,想彻底破冰根本不可能。
毕竟,两人在路线上有着根本的分歧,也都有各自的坚持。
弘历只希望,这个矛盾不要严重影响他的未来。
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雍正的确是坚定的改革派,这次借着老八说愿意承担后果的机会,干脆还是采取了最严的裁减方略。
这一下子,不知道有多少滥竽充数和吃空饷的旗人要发牢骚、搞事情。
这不,弘历刚结束在养心殿的见习政事任务,内务府总管大臣来保就因为可以见弘历,而找到了他。
来保因为在粘杆处当一等侍卫时表现不错,在弘历离京时,已升为内务府总管大臣。
而来保一见到他,就说起了此事:“四爷,奴才实在是没办法,才来找您汇报这事。”
“如今因为京师各个佐领都只留五十马甲,奴才底下那些家人就都找到了奴才,哭着说这样做,让他们家日子没法过。”
“您说奴才该怎么办啊!”
弘历知道现在许多旗人都是寅吃卯粮,赊钱过日子,骤然短了一笔收入,一时会难受,而不得不典卖家产,也就呷了一口茶,呵呵一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底下那些家人日子没法过,当时你们议定只裁减浑托合马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的日子会不会没法过?”
“这个……”
来保一时哑住了嘴。
弘历继续说道:“你们是汗阿玛自己人,怎么也不理解汗阿玛裁减的苦衷呢?居然跟着八叔一起,整了个这么看似讨好汗阿玛,实则是让自己舒服,让汗阿玛挨骂的方略来。”
来保听后一咬牙,更加恳切地说:“您说得对!奴才糊涂,没想到这一层,只觉得不能让万岁爷受委屈,就是最大的忠!而忘了万岁爷是励精图治的圣主,他最大的委屈不是自己少了马甲,是大清不能更加国力昌盛。”
“奴才当时怎么就没明白。”
“奴才着实该死!”
来保说着就磕起头来。
弘历则淡淡说道:“既然知道错了,就要去请罪认错,至于你底下那些家人来闹的事,把话说清楚,让他们要怪也别怪你,去怪忽悠你们的人去。”
“这……”
来保没想到,弘历要让他把底下人的怒火往老八身上引。
弘历道:“怎么,怕得罪八叔吗?”
“奴才不是怕得罪廉亲王,是觉得廉亲王毕竟是万岁爷的皇弟,要顾忌一下其颜面。”
来保回道。
弘历笑了笑:“这就是你不明白的地方了,你是奴才,你要不要给谁颜面,得看你主子要不要你给谁颜面,明白吗?”
弘历接着又道:“你作为内务府的总管大臣,你越是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就越是让人不放心。”
“你在乎你家的狗多会讨好别人吗?”
“难道不是想让他对外人叫得越凶越好吗?”
“最多觉得他过分了,给他拴根绳子或者踢一脚,乃至打死,也没有让他不凶的道理吧?”
弘历这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无外乎,也是鼓励来保跟老八作对。
因为,只有这些人跟老八作对的越厉害,雍正那自卑而不安的心才会越踏实,而不会觉得不但兄弟子侄都心向老八,连底下的奴才亲信都同情佩服老八。
来保想了想,也觉得弘历形容得对,而连忙叩首:“奴才明白了,谢四爷提点!”
于是。
来保在又见到,被裁减了马甲资格的内务府家人时,就开始只把锅推给老八。
“这都是廉亲王作的孽!我也没办法阻止!”
“若不是廉亲王,万岁爷就没打算这样改!”
“因为是廉亲王先说,他的佐领六七人出一马甲都没问题,万岁爷何等圣明,自然不信,就否定了他的提议,让他重议。”
“他就干脆议定只让浑和托留五十马甲。”
“而万岁爷为裁减公正,才让每个佐领都五十马甲的。”
这样一来。
许多内务府的旗人就先对老八感到不满了起来。
“廉亲王怎么这么做事,六七人只出一马甲,根本不能养活家人!”
“我们去找廉亲王评评理,问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我们饿死!”
“没错,我倒也要问问廉亲王,问他是不是忘了吃谁的奶长这么大的!”
但这些人也因此决定去廉亲王府闹事。
毕竟,来保的内务府家人,不少都是伺候过先帝和太后的,甚至不少曾经是康熙诸皇子的奶爹奶兄弟。
所以,他们说是家奴,但康熙诸皇子反倒要给他们几分颜面。
这些人也就还真的敢去闹,还都带动着其他王公的披甲旗人也跟着去闹,一个个都往廉亲王府走来。
来保很快也从自己家人这里知道了此事,但来保没有理会。
同来保一样,常明和李延禧也没有理会,没有及时去告知给弘历和雍正。
老十六倒是在知道这事后,立即来见了弘历:“出事了。”
“十六叔,出什么事了?”
弘历见他如此严肃,也打起精神,主动问起老十六来。
老十六把有内府的人去廉亲王府上闹事的事告知给了弘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