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老牌运营，李锐深刻地知道，人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否则就不会出现不同的审美，否则网上购物就不会因为图片风格不同做出不同的选择。那些把学校和同学关系描绘得很美好的校园小说都是狗屎，骗人的，也许那些喜欢写和看校园情情爱爱的女生，只关注这些他们热衷的无脑恋爱，分分合合。在李锐的上一世，他吃过很多认知受限的亏，见识过阴暗角落里潜藏的肮脏和险恶，也见识过一些小小的阴险狡诈和明目张胆的地域、阶层歧视，身处其中并未觉得有什么不正常，但当你身上藏着改变一切的力量，一切就显得不是那么协调了。

不协调的地方在于，城里人家的孩子座位总是排在前面；有关系的学生总能开小灶；学生会的高年级学生打群架也能被领导把事态压下来；绝大部分人不了解什么是团委的时候有些人已经是团支书了；渣男本渣的校草男生玩弄过无数女生之后仍然被私底下八卦成了传奇人物；……而旁观过这些鸡零狗碎的腌脏事儿后，在重新开始这里的校园生活后，李锐竟然内心毫无波动，一丁点在学校争名夺利的念头都没有，这就是不太协调的地方。

他坐在教学楼顶的围栏上，默默地看着这些亮灯的教室，想着家里的小卖铺不知道改造完没有，老谭不知道又黑了多少找他占课看相的人的钱，他看到下面那些窗户里有些男生女生争吵打闹着，李锐不知为什么，竟能看清那些少年少女的口型，那些窗户透出的光聚合在一起，映亮了楼下的乒乓球场地，还有几个男生就着灯光，逃了晚自习在下面打乒乓球，这仍然是记忆里叛逆热血的年纪，无视校园角落里的险恶，也无视老师们的良苦用心。

并非是李锐自视清高不屑于争名夺利，是因为他常常看着楼下的这些学生，产生了一种类似顾大龙还没挣到钱就想制霸清河乡鑫宇网吧的幻想，李锐发自内心地觉得:我可能未来几年是这个学校里最有钱的人，木有之一，为什么还和他们争团支书争奖学金争排名，老谭说过财不露白，这特么都是蝇头小利，重活这一辈子，老子要重新做选择，学校这个地儿太小，要玩就玩几把大的！就算只是把肚子里电商运营的存货掏出来，也够我折腾的。

教学楼的楼顶李锐最近发现的僻静的地方，楼梯间通着教学楼的楼顶，只有楼梯间有第五层，教学楼是四层楼。有一次晚饭吃完，离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他自己闲逛走到楼梯间的顶部，李锐发现楼梯间通楼顶的铁门上玻璃早就没有了，可以钻过去，这是绝佳的练功场地，在宿舍或者操场都有点惹人耳目，因为有“财不露白，法不外传”的原则，练老谭的东西必须得是僻静无人的环境。

每天李锐吃完晚饭后都要偷偷溜上教学楼的楼顶，练完拳坐在围栏上，老谭说，得老师的东西容易，得自己的东西难，修行到最后得出来的，一定得是自己的东西，李锐觉得凭自己的实力，怎么也得练出一点财大气粗的感觉来，财大气粗，这又是另一个还没达成的幻想。

军训快结束了，班里同学的精神面貌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都变黑了，规定时间是半个月，其实是两个星期，最后几天的时候训练强度也越来越大，因为要进行军训汇演，还要有班级之间的评比，部队的风格是荣誉至上，教官之间也会相互较劲，几乎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子劲，直到军训结束那一天才会放松下来。

池光洁已经是是申请休息最多的人了，她坐在树荫下，一边揉着脚一边小声嘟囔着，细白的脚掌底下磨了几个水泡，想刺破又怕疼，泪珠儿在眼睛里面直打转，她从小到大哪受过这样的罪？黄胶鞋一点都不合脚，随着训练强度加大，很多女生脚上都磨出了水泡。

晚上自习的时候，丁伟出奇地没看小说，他在偷偷脱了鞋子，把脚扳到另一条腿上，拿出一跟粉刺针在那仔细地挑水泡，作为一个城里孩子不爱运动只爱看书，细皮嫩肉的也正常，丁伟挑完水泡把鞋子穿回去，顿时吸了一口冷气——挑破水泡之后，一接触鞋底更疼了，他考虑了一下还是把鞋子脱了，决定晾一晾这个水泡看能不能晾干。

李锐本来在看地理课本，由于受不了空气中飘散的脚臭和酸味，用胳膊肘捅了捅正在呲牙咧嘴的丁伟，说:“虎了吧唧的，鞋里就不会垫点东西？我就木起泡……”

说人虎了吧唧不是鲁地方言，丁伟没听过这话，但懂了李锐说他傻的意思，他扭头压低声音说:“垫个屁啊，鞋垫子光秃噜出来，走着走着掉出来了，拾起来再塞兜里，这太丢人了也……”

李锐听罢也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给丁伟看了一眼，丁伟脱口而出:“卫生！！巾！”

“巾”这个字由于李锐及时地托住了丁伟的下巴被吞下去了，当天晚上就有13班女生惊奇地发现班里男生在晚自习下课后偷偷摸摸买卫生巾，还是那种加厚加大的……第二天很多男生女生都用上了卫生巾鞋垫，这玩意儿带粘条的，不会秃噜出来，而且还是一次性的，无臭无味，柔软吸汗简直是军训良品，有八卦消息显示这个方法是从李锐宿舍传出来的……

又是李锐，杨悦然一边在鞋底偷偷垫了个卫生巾，一边默默地想，这个人不太合群，跟谁都不套近乎，干什么都不声不响地，自从开学那天的事儿之后，这个人也挺正常的，但是总有股说不清的感觉。

下了晚自习顾大龙在13班后门大大咧咧的喊李锐，李锐放下手里的大部头小说，扭头看见顾大龙，懒散地走出来一边靠在窗台上一边问:“干麽？”

顾大龙神秘兮兮地说:“今天晚上我们宿舍的伙计一块去上通宵，你去不？听他们说县城的网吧电脑比咱们那边可是好多了，网速可快了……”

李锐想了一下说:“哦，那行，我也去……”原来他是没有答应过的，但这次涉及到自己的创业计划，现在也买不起电脑，所以去网吧正合适。

顾大龙说:“得翻墙哈，他们知道有个地方好过，熄灯之后二楼厕汇合。”顾大龙拍拍李锐的肩膀，像第一次干坏事的小孩，眼里狂热又兴奋。

李锐表示没问题，顾大龙还说让李锐机灵点，他们宿舍的有个人跟高二的老大认识，到时候混熟了有什么事儿能罩着他，李锐提不起半点兴趣，抬抬眉毛说:“你自己注意点安全，别跟个傻屌似的跟在人家后边，尤其别给人家当枪头子使，很容易躺枪知道吧。”

李锐知道顾大龙宿舍有个叫钱镇的人很彪悍，以前是蒙邑二中（县初中）篮球队的，上了高中之后跟着高二老大方小志在学校打了不少人，连学校的两个保安也让他们揍过一顿，只是现在刚开学，还没到他们彪悍的时候。

按照正常轨迹，顾大龙在渣子班跟在这些人后边，这三年过得是舒舒服服顺风顺水，连带李锐在学校也没人找茬，只是在顾大龙在他们高一下学期的时候，被一次群架事件牵连到，给撂倒摔成了轻微脑震荡，最后经过学校级部主任协调问对方要了点赔偿，也因为这一次事件他们宿舍有个人被直接开除了，李锐一直记着这个事儿，所以叫他一开始就注意点安全，顾大龙满不在乎，也听不懂啥是躺枪，还是一脸崇拜地说他舍友跟着高二年级的老大钱镇在学校里面怎么怎么牛逼，跟校体育队那伙人约过两次架都没怂。

李锐眼见转移话题失败，放弃抵抗了，拍拍脑袋说道:“顾大侠，小弟以后就靠你罩着了……”

回宿舍后问丁伟去不去上网，丁伟回答说:“我去也是上网页看小说，还不如窝在床上看书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