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风细细,浮云悠悠。
五人出了朝元布肆,便果断分开。
刘木匠浑身创口、走姿怪异,走在西市坊街上,时时引人注目。皆因他每行一步,有些不须包扎的创口、便会与衣物相磨。脓水渗出、汗水浸入,实是苦不堪言。
杨朝夕知他虽勉强能走,毕竟行动不便,若遇围捕、只恐难以脱身。于是略微绕过几条坊曲,便寻到了刘木匠。搀着他行过数十步,才雇到两个脚夫、一驾肩舆,抬着刘木匠向坊外行去。
两人稍一合计,预备从北面出去,再折向东面、去麟迹观稍避几日。谁知肩舆轻快、将将行至北面坊门时,远远便瞧见宁人坊武侯铺武侯段六吉,着甲按刀,引着二十几个不良卫径直奔西市而来。
杨朝夕面色微沉,凑在刘木匠耳边道:“刘大哥,这不是昨夜献殷勤的段六吉么?被元夫人赶走的那个。看这声势,来者不善啊!”
刘木匠亦压低嗓音道:“不须惊慌。咱们既是小民、便先往道旁避一避,叫差爷们先过。况且你先前不是说‘假作真时真亦假’,咱们现在以真面目示人、有九成把在元载手中。
看来昨夜他们几人所为、果然已被元载记恨,这梁子既然结下,便是不死不休。对元载而言、只有死人才最是放心,若不能斩草除根,他们五人便是他的心腹大患。
杨朝夕听得后心直发凉,转头瞧去、却见刘木匠一脸果如所料的神色:“这些道貌岸然的官员,皆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咱们既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又大闹颍川别业,那元载怎肯善罢甘休?看来我那木作行,短时间是回不去啦!”
杨朝夕颔首道:“真是飞来横祸!咱们好端端在木作行里呆着,便被那元府的鹰犬、生拉硬拽进了元府。结果不但助他解开了木匣、也知晓了匣隐秘,便要被他灭口。这等狗屁倒灶的事情,又找谁去说理?”
刘木匠叹了口气:“官欺民,民畏官,自古便是如此。只盼老郑、驼子、绢绢他们三个小心些,莫被不良卫认出来。咱们也须离这些不良卫远些,免得被瞧出破绽。”
杨朝夕念头微转,鹰眸一亮:“刘大哥,还记得昨晚绢绢姊说的‘灯下黑’么?咱们若一撞见不良卫、便要远远躲双小腿上,渐渐生出火辣辣的疼痛,心知那些敷了金疮药的针眼、尚未愈痊。
再向刘木匠望去,却见他面色潮红、无精打采。双眼半睁不睁,两只手臂不觉间已耷拉下来,随着肩舆行进、前后摇晃,仿佛脱臼了一般。
杨朝夕忙凑上前来一瞧,才知他身背数创、本已虚弱,此时赤日炎炎,便又惹上了暑热之症。若再继续行路,只怕愈发严重。
当即令两名脚夫寻了一处槐荫、放下肩舆,去打些井水回来。自己则在路旁四处观望,想寻个贩蒲扇的货郎,瞧了半晌、却是一无所获。
忽见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步履轻盈、婀娜而过,手中摇着一柄描红绣彩的纨扇。杨朝夕当即一步跨上前去,拱手作揖道:“姑娘请留步!小……小可冒昧,可否借扇一用?家兄不慎中暑,正在树下歇脚……”
岂料这女子先是一怔,待他说完、却咯咯笑起来,掀开薄纱道:“杨公子!你怎会跑来此间,还穿成了这般模样?连小蛮都不认得啦!咯咯!”
杨朝夕也未想到,竟又在这宁人坊中撞见了小蛮。想起那夜自己报“看来今日,又要麻烦覃世叔啦!却不知覃府何时竟搬来了这宁人坊?”
小蛮一面引路、一面笑道:“前日才搬过来。今日教中许多头目、都过来这边,一是同贺乔迁之喜,二是商议教中事宜。小蛮也是今日方知,宁人坊这处宅院、乃是覃氏祖产。若有朝一日、天极护法做了皇帝,这祖产便是‘龙兴之地’啦!咯咯咯!”
杨朝夕已吆喝起两名脚夫,跟紧小蛮,一路往覃府而行。见她语笑嫣然的样子,也跟着笑道:“若果真如此,祆教众人岂不个个都要裂土封侯、授官赐爵?以小蛮之功,只怕做个国师也绰绰有余!”
小蛮却忽地羞怯道:“小蛮才不要那富贵荣华!只要能与心仪之人相携白首……便、便无憾啦!”
杨朝夕知她语有所指,当下不敢再搭腔。不觉间、将鼻子摸了又摸,便老老实实跟在后面,气氛一时陷入尴尬的宁静。
好在覃府不远,众人又走了盏茶工夫,便来到一处略显老旧的宅院前。
只见青台乌瓦,朱门白墙,鸱吻相对,四檐翼张。门前左右各蹲着一只石头狻猊,张牙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