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默点头,虽然他平常稀里糊涂的,但干起正事,丝毫不含糊。
“泾阳城那边,我已经让官府封城,各千牛卫也开始排查,只是诡异的是,根本没有大片陌生面孔出现在泾阳城。”
孙伏伽摸了摸下巴,沉思道:“这里距离长安很近,他们会不会摸进长安了?”
“要真是这样,会很难查!”
李锦言补充道。
秦怀道点头,不过始终认为这个可能还不算太大。
他问程处默道:“官府那边确定事发之后,第一时间就开始调兵前来支援了?”
程处默道:“这个确定!”
“那周围呢,可有商贾拉着牛车马车赶路?”
“并没有!”
秦怀道笃定点头道:“如此一来,这一批生铁一定还藏在这个地方!”
程出默挠了挠头道:“昨天我们就开始找了,后面就是泾阳山,山不大,所有千牛卫已经遍布搜寻,可就是没找到。”
李锦言道:“会不会埋在地下”
秦怀道摇头道:“如果是埋入地下,泥土会有翻新,千牛卫都是一群搜查的老手,他们不可能一点发掘都没有。”
他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那平静的泾阳河,突然若有所思,然后脸色一变道:“在这里面!一定在这里面!”
程处默呆住了,苦着脸道:“不会真这样吧,如果真在这里面根本没办法寻找啊!”
泾阳河是京杭运河的一条支流,占地很大,如此一大片的河流,谁能确定生铁沉在什么地方。
现在又是冬天,这般寒冷,根本不可能让人下去漫无目的的寻找。
在水中待一会儿还可以,若是长时间在水里面待着,铁打的千牛卫,也受不住!秦怀道自然不可能让这群千牛卫出事。
“你们继续搜索,让人坐船在泾阳河上先探索一下,我去想想可有什么办法。”
程处默叹了口气,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啊,等找到,也不知道何年何月。
他们总不可能花三四个月,都在这里寻找这东西。
孙伏伽更是焦急,朝廷那边给的期限只有五天。
五天啊!
若是过期了,陛下不责怪自己,御史台也能把自己喷到下台。
他可不想老了,还被贯上无能的标签。
这样他怎么有脸和子孙后代交待!
他是玩断狱的,这种案件就好比失踪案,按理说是非常简单的。
可谁知道,现在对方那群贼子竟然给他制造了这么大的麻烦。
黑夜中,秦怀道打着火把四处看看。
李锦言跟上了他,问道:“你有心事?”
秦怀道点头道:“你说,那么大的一群人马,就算走了,为了一点脚印都没有留下?”
李锦言摇头道:“确实诡异。”
秦怀道道:“前两天,也就是萧君压着生铁来到泾阳的时候,那天是下着雨的,不可能没有脚印”
“不对,我们去官道看看!”
秦怀道直觉感到忽略了什么,带着李锦言,直奔旁边的官道。
泾阳官道旁。
被雨水冲刷之后,天气放晴朗。
秦怀道和李锦言在官道上寻找着,李锦言也不知道秦怀道在找什么,只是跟在他后面。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程处默和孙伏伽也打着火把走来。
他们见秦怀道正弯腰寻找,不明所以。
问李锦言道:“他在找什么?”
李锦言摇头道:“没说,一直在寻找着,也不知做什么。”
秦怀道打着火把,最终在道路一旁的水洼找到了消失的脚印。
三人见秦怀道站了起来,顿时围了过来。
程处默看后,一脸诧异,“有脚印!”
孙伏伽摸着鼻子道:“这也不对啊,只有一个脚印,并不能说明什么啊。”
秦怀道想了想,问程处默道:“去给我拿笔墨纸来。”
“啊?”
程处默直接听懵逼了都。
卧槽了!
这是干什么用,笔墨纸砚能做什么!
不过程处默还是按照秦怀道的要求,很快折返。
秦怀道拿起笔,寻思片刻,然后开始计算按照 。
的公式推算。
这个脚印。
大抵能计算出来那人的一些信息。
秦怀道道:“找,找人!对方是身高五尺六寸,体重约莫59公斤的男人!”
程处默和孙伏伽一脸懵逼。
这特么怎么算出来的?
这都可以?
真的假的?
两人将信将疑,秦怀道不再解释,道:“去泾阳城,不要找大面积生面孔,重点排查符合我说的这种体貌的中年男人!要快!”
程处默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秦怀道发什么疯。
他呆呆的看着孙伏伽,孙伏伽瞪着眼道:“你看老夫做什么,你以为老夫能懂,快去吧!”
程处默:“ …… ”
擦了!
你这个大理寺卿,怎么这么没存在感,怎么感觉这里所有的事,都是秦老弟这个大理寺少卿在主持。
程处默不在啰嗦,虽然不知道秦怀道这样判断是因为什么原因,但直觉感觉这家伙绝对有的放矢。
程处默带着千牛卫,迅速来到泾阳城。
泾阳城已经全面封锁,只进不出。
守门兵士,也全部被千牛。
他们见到程处默,恭敬道:“中郎将。”
程处默点头,对守门千牛。
“给老子盘查五尺六寸,体重约莫59公斤的男人!”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照做。
同时,程处默也快步进入泾阳衙,找到县令,让他调动和千牛卫。
和千牛卫,就类似于后世城管的存在,大唐氛良籍和贱籍,除此外,还有一种小混混,被官府收编,名曰不良。
他们对泾阳的大街小肆都十分熟稔。
听到官府又开始下令找这一类人后。
这群人就有目的的开始缩小范围。
如此一来,很快便找到附和程处默要求的十个 中年男子。
程处默根本不问缘由,全部给抓起来,径直拉到泾阳河边。
“秦老弟,人全部带来了,你去看看。”
秦怀道点头,带着孙伏伽和李锦言,快速来到这十人面前。
程处默龇牙咧嘴的道:“老子知道是你们中间的一个劫了官铁,现在,自己承认,不要最后大家撕破脸,闹的谁都不舒服。”
那群人顿时埋怨开来:“你们是大唐官府,你们也不能乱来啊,我们都是平民百姓,你若是这般动用私刑,我等便是告到陛下面前又何妨?”
一群人大抵都很排斥。
这是个头疼的事。
孙伏伽也不确定这十个人中间,究竟有没有罪犯。
就算有,也不可能动用私刑。
如此一来,只要对方不开口,他根本拿这群人毫无办法。
程处默也懵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秦怀道想了想,道:“带他们去营地!”
营地房内,灯火通透。
众人不解,也不知道秦驸马要做什么。
秦怀道在李锦言耳边耳语两句。
很快,李锦言命人端着十个瓷盆走来。
秦怀道朗声道:“事情我只说一次,那批生铁的外皮,都涂满了高锰酸钾,遇到聚宝盆后,就会产生化学反应,手上定会乌黑一片,现在,你们把手全部伸进去!”
大家都很蒙蔽,什么是高锰酸钾,什么聚宝盆,都是啥啊!众人都很难理解。
就连孙伏伽和程处默都云里雾里。
秦怀道说罢,对周围兵士道:“熄灯,让他们触摸聚宝盆低端!”
很快,几个兵卫把‘聚宝盆’放在十个人面前。
很快,秦怀道喝道:“开灯!”
灯打开后,很刺眼。
秦怀道道:“现在开始全部,把手摊开。”
第一个人,手掌成黑色。
他惊慌失措的道:“没有啊,我没有劫生铁啊”
第二个人,手掌也成黑色。
第三个第八个,都是一样。
孙伏伽也懵了:“秦少卿,这是不是搞错了,难倒这群人都是劫匪?”
秦怀道摇头道:“继续看下去。”
到第十个
人,孙伏伽赫然发现,他的手,干净如初!秦怀道笑了,指着他道:“哥们,你惨了。”
秦怀道挥手,对千牛卫道:“把这人给老子押起来!东西,果然是你偷的!”
“老子刚才根本就没有放什么高锰酸钾,什么聚宝盆,都是扯淡的,这瓷盆下面放的都是木炭,只要放上去,手一定变黑!”
“只有心虚的人,手才不会触碰的底部,小老弟,你怎么说?”
那人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孙伏伽都看傻了,眼睛一愣一愣的。
尼玛啊!
这特么都行!
牛逼啊!
厉害!
程处默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老弟,你……你真牛逼!”
李锦言看着秦怀道,脸色也稍稍变了变。
忍不住感叹道:“这真是把人心,拿捏的死死的!”
人被抓到了。
大家也终于撕破脸了。
什么讲究不讲究,什么体面不体面,辣椒水老虎凳,该怎么弄怎么弄。
这事儿孙伏伽擅长。
别看他一把年纪了。
搞了这么多年的刑狱,这点儿手段还是有的。
各种你想不到的刑法,通通朝这小子身上招待过去。
都不到一盏茶时间,这小子就招了。
孙伏伽淡淡一笑,道:“你再晚点说啊,老夫好久没这么畅快过了!”
望着孙伏伽这张布满褶子的老脸,以及那极度狰狞的笑容,这小子差点吓尿。
孙伏伽脸色一变,喝道:“你们他娘是谁谁指使你们干的,朝廷的铁器都敢抢劫,背后的人呢,都去哪了,生铁在什么地方?”
一连串的问题,直接将对方问愣住了。
他本来就紧张,哪里能记得这么多问题。
孙伏伽捋着袖子喝道:“哎呀,嘴还硬朗是吧,好!老夫就再试试刑具!”
“爷爷啊,我求你了,你说慢点,我不是不回答,我是没听明白啊,一个个来好吗?”
孙伏伽一脸尴尬,一巴掌抽过去:“废物!这点心理素质还做劫匪!”
不多时,秦怀道走来,拦住孙伏伽。
按照这老头这样的审问方法,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这小子抽死翘翘。
秦怀道阻止孙伏伽,想了想,问那小子道:“我说,你答,懂?”
对方安静很多,急忙点头。
秦怀道想了一会儿,先问道:“生铁在泾阳河内,对不对?”
对方点头。
“在哪?”
对方道:“这个我不太清楚,沉河的地点,只有几个老大知道。”
秦怀道点头,继续问道:“江南道驿站的人,和你们是同谋?”
他点头道:“是的。”
“好,说说你们吧,是什么组织,为什么要抢生铁?”
他急忙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泾阳本地人,只是有人找到了我,说要干一票买卖,我缺钱,就跟着做了,对方是谁,我根本不清楚。”
秦怀道皱着眉头道:“你刚才已经承认江南道 驿站和你是同谋,为什么现在说不清楚?”
程处默听到这个,顿时龇牙咧嘴,捋着袖子道:“你这吊毛,不给你点颜色不行了是吧?”
他赶紧道:“不是啊,不是,小的:之所以断定对方是江南道 驿站的人,是因为我们劫持了生铁,他们随后跟着我们离开。”
听到这个回答,秦怀道算是。
刚才这个逻辑问题,他故意这么问的,就是会犹豫。
他没有!
所以秦怀道断定他没在谎。
秦怀道继续问道:“所以,你根本不认识那群人是什么来路?”
“ 嗯!”
“那你们在哪里分开的,他找你做什么?”
那家伙道:“我只是比较熟悉泾阳一带周边的情况,他找我,也就问问泾阳附近有没有 可以落脚的地方一类的事,不过……”
秦怀道沉声:“不过什么?”
他道:“不过,听口音,他找的那群劫匪,似乎大部分都是泾阳人。”
“真正江南口音的,也就那三五个人。”
秦怀道长长哦了一声,对程处默道:“行吧,先看住他,我们去泾阳河找铁!”
孙伏伽不解的道:“不知道铁在哪里啊,怎么找?”
秦怀道笑道:“这个其实不难。”
孙伏伽越来越糊涂了。
自始至终,秦怀道似乎都没将目标放在寻铁上,而是一直在:查这群背后的人是谁。
可泾阳河这么大。
没有确切的位置,秦怀道怎么能精准找到位置呢?
不仅仅孙伏伽好奇,程处默和李锦言又何尝不是?
一群人怀揣着好奇,和秦怀道直接来到泾阳河边。
到了河边,秦怀道对程处默道:“去把附近的渔民全部叫来!”
“好!”
不出片刻,一群渔民赶来。
秦怀道找到一个年级稍大的老头问道:“今年冬天的鱼,都开捞了么?”
老头道:“这几天就准备开捞。”
“好,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时地利人和!”
大家都不知道秦怀道在嘀咕什么。
秦怀道想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不妥,为保险起见,问老头道:“明年春日的鱼苗还有多少?”
老头警惕的道:“那可多咧,保不齐有三十万。”
“好!全部给我放下去!”
老头紧张的不行:“那不可以,三十万鱼苗,那可要好几万贯,咱们渔民村就靠这个吃饭咧!”
程处默不耐烦的道:“什么几万贯,朝廷直接拨给你十万贯,秦驸马要什么。你照做便是!还能亏待你”
老头将信将疑。
孙伏伽直接将直接的印鉴拿出来:“某,大理寺卿孙伏伽,看清楚!”
老头端详片刻,吓的脸皮失色,作势就要下跪:“大人咧。”
“不要胡扯了,听秦大人的!”
小老头这次再也不敢怀疑,赶紧回去,叫了数十个汉子过来。
程处默和孙伏伽皆不解,问秦怀道道:“秦驸马,你这究竟要做什么啊”
秦怀道道:“我在寻铁,一会儿你们看清楚,看到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说牛逼!换个词!”
“呵呵”
孙伏伽和程处默相视一笑。
用鱼儿寻铁这群鱼儿又不是狗,嗅觉这么灵敏吗?
不可能的!
不多时后,数十人渔民赶来。
秦怀道手臂高举良久,忽地用力砸下,湖上响起一声接一声的大喊:“放鱼!”
“放鱼!”
“放鱼!”
百余艘小船上的艄公,拉动栓门,木槽打开,槽中水流倾然而下,带着数不清的鱼苗一起落在水中,哗啦啦的脆响。
黑压压的鱼头一片片的集中,又一片片的消散,沉没在湖水当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十万条鱼苗眨眼便已放完,方才还群鱼嬉戏的湖面,转眼又平静了下来,波澜不惊,便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过了盏茶功夫,还没见到秦怀道的动静,大家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这么多鱼苗撒进去。
人老汉和渔民也在干巴巴看着。
这究竟要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