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良的离世,让原本的大吉变成了大丧。
按梁国规矩,如果有过婚约,可以抢在丧葬前匆匆完婚,此为借吉。
不然的话,就得守孝二十七个月,也就是两年加一季。
宋念丰和王楚玉,都不愿意“借吉”。
宋启山也没有强求,招呼人帮忙料理后事,搭建灵堂。
收拾王永良居住的卧房时,王楚玉在歪了腿的破旧桌子上,看到一盏尚未完成的梅鹊灯。
框架已经搭好,还剩些许彩纸没来得及黏上。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
王永良平日除了在屋里睡觉,还偷偷做了这盏梅鹊灯。
他是真心想要弥补对女儿的亏欠,却在最有希望的时刻死去。
王楚玉抱着那盏未完成的梅鹊灯哭了很久,宋念丰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安慰。
有时候,是需要狠狠哭上一场,才会更好。
宋启山也在旁边,叹道:“这丫头也是可怜人,今后她身边就只有你和阿琅了,万万不可辜负。”
宋念丰重重点头,他当然不会辜负心爱的小九。
宋启山道:“虽说尚未成婚,但如果你们要住在一起也无不妥,省的她胡思乱想。想购置新的地产,还是将这宅院重新打理一下,你看着办。”
按照宋启山的意思,儿子既然回来了,应当操持一些家业。
宋念丰听出来了,转身道:“爹,我有话和您说。”
父子俩来到院中树下,宋念丰道:“我没打算离军返乡。”
宋启山一怔:“你还要回去?舍不得官位?”
对于宋念丰未来前途,宋启山倒没什么太大意见。
儿子想做官也好,回来继承产业也罢,都是可以的。
宋念丰摇头,声音压低:“我在军中,见到了仙人。”
宋启山再次一怔,仙人?
他立刻想起先前凌空而行的那位,看来真是梁王请来助阵的仙长。
但这和儿子不愿离军有什么关系?
宋念丰伸出手,道:“爹,您探下我的内息。”
宋启山不解其意,却还是搭在他手腕上。
劲气入体,随即察觉到异样,惊诧道:“你受了内伤?谁伤的你?”
“我自己伤的。”宋念丰低声道:“两国仙长对阵,我带人射箭帮了自家这边,事后却以一颗丹药欲毁我根基,只因我敢对仙人出手。”
“后来我心念通达,根基恢复,担心被他看出,才自损经脉。”
看着父亲满脸诧异,宋念丰声音有着说不出的沉重。
“爹,仙人并非您说的慈眉善目,更非问道飞升的高人。”
“他们将我等视作蝼蚁,稍有不合意,便会大开杀戒。”
“家里有阿守,他足够聪明,能帮您继续扩大家业。念顺想做仙侠,那是咱们家未来注定要走的路。而我,得在这两条路之外,再给家里留条后路!”
“军权虽未必有多大用,却比没有来的好。”
宋念丰一番话,听的宋启山心里沉甸甸的。
其实那日见到仙人凌空,他便有类似的感觉。
仙人的目光,太冷漠了,完全不带人情味。
宋念丰在军中遭仙人计较,感受更深,也更清晰。
一个能短短七年,从小兵爬到千夫长位置的人,不会在这样的大是大非上出现错误判断。
宋启山缓缓吸入一口气,声音不自禁压低许多:“你的意思是,我们将来或与仙人为敌?”
“不好说,未必没有可能。这次两国交战,让我实在看不透究竟为何,背后或有隐情。您常说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我觉得,理应有所考虑才是。”
宋启山嗯了声,儿子说的很有道理。
出手相助,却遭恩将仇报。
仙人的行事手段,与自己想象中大相径庭。
虽说宋家如今离修仙还有很远的一段路要走,但如果未来真要发生所担心的事情,早准备,永远比晚准备来的好。
伸手拍了拍宋念丰的肩膀,宋启山忽然笑起来:“你比想象中成熟多了,难怪能坐上千夫长的位置。”
宋念丰反倒有些诧异:“您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宋启山摇头道:“你担心,是因为亲眼看到仙人出手,看到他们不合常理的行事。但咱们家与仙人并无利益冲突,就算真要对上,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有备无患没有错,但不要因为尚未发生的事情,让自己陷入无止境的恐惧和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