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未央宫。
对于刘盈提出的问题,贾谊并未立刻回答。
他微微垂首,目光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从河西走廊,到天山南北,再到葱岭以西。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代表大宛的骏马标记、于阗的玉石标记、龟兹的乐舞标记、车师的绿洲标记……
脑海中,他关于西域地理、物产、民风、各国间错综复杂关系的知识储备迅速调动起来,与他殿试上“通商为脉”、“羁縻不如通之”的战略构想相互印证。
片刻,贾谊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洞悉全局的智慧光芒,声音清朗而自信:
“陛下洞若观火,所虑极是。西域之地,非力可速取,当以智谋分化瓦解,以利导之,以威慑之,行‘分化拉拢,重点打击’之策!”
“分化乃破其联盟,削其羽翼!”
贾谊拱手认真道:“陛下,西域诸国并非铁板一块依附冒顿!其中关键,在于月氏!”
贾谊的手指精准地点在月氏的位置,“月氏虽曾被冒顿重创,然其根基犹存,实力不容小觑。”
“且其国王乃我大汉大将军夫人,与我朝有姻亲之谊,此乃天赐纽带!”
“臣以为,当由大将军夫人重返西域,向其余诸国晓以利害,陈说冒顿单于暴虐无道、反复无常之本性,更言明大汉通商惠工、不夺其土之诚意!”
“以月氏王在西域之威望,派遣得力心腹,秘密游说乌孙、疏勒、莎车、鄯善等与月氏交好或本就对冒顿阳奉阴违之国!”
刘盈闻言颔首点头,随即问道:“使者又该如何游说?”
贾谊不慌不忙,胸有良谋,脱口而出:
“使者当明言:大汉无意吞并西域,所求者,唯商路畅通,边境安宁!”
“尔等只需严守中立,不助冒顿,不资其粮秣兵马,待大汉剪除冒顿及其死党,尔等自可安居乐业,更可享丝路畅通之巨利!”
“若执迷不悟,甘为冒顿前驱,则王师所至,玉石俱焚!”
贾谊强调,“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之上策!月氏王出面,远比我朝直接施压更易取信于诸国。一旦数国中立,冒顿之联盟,自现裂痕!”
既有拉拢,又有威胁,不卑不亢,雍容华贵,方为天朝上国之风范。
刘盈很是满意,谁能想到科举制能挖到贾谊这等国宝级人物?
“其次便是拉拢,以利相诱,瓦解人心!”
“对于态度摇摆之国,如且末、精绝、小宛等,可遣精干商队,持陛下特许之‘通关符节’,携丝绸、瓷器、茶叶等西域稀缺之物,直抵其王庭。”
“陛下当许以重利,若保持中立或暗通消息,则其国商队可优先、免税通行河西走廊,入长安交易!此乃实打实之利益,远胜冒顿空口许诺之‘庇护’!”
贾谊深知国与国之间,没有什么永恒的朋友,唯有利益纽带最为牢固。
“除了商业为饵,我大汉当以文化渗透。”
“朝廷可派遣通晓胡语、精于百工之匠人、医者、甚至通晓音律者,随商队同行。”
“为彼等修水利、治疾病、传技艺、授乐曲。使其民亲汉、慕汉,潜移默化中,削弱冒顿之影响力。此乃‘润物细无声’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