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计议?!”角落里的三长老突然掀翻蒲团,双目赤红,“当年就是因为‘从长计议’,才让阴阳界错过了三次最佳修复时机!现在你又要我们等?等到阴阳界彻底崩塌,我们拿什么去见列祖列宗?!”
祠堂内突然陷入死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苏清瑶望着父亲沉默的侧脸,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会抱着她讲解阴阳大道,那时的阴阳阙何等辉煌,琉璃瓦能折射出七彩霞光,铜铃奏响时连山间灵兽都会驻足聆听。而如今,连这维系宗门命脉的阴阳光球,都像是风中残烛。
“我会想办法。”她跪坐在冰凉的青砖上,额头贴地,“但请给女儿时间。柳林此人看重实力,我们必须拿出让他无法拒绝的筹码。”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诸位长老,“就像战场上驯服缝合怪那样,我们要让他看到阴阳术法真正的威力。”
苏问天弯腰将女儿扶起,指尖抚过她颈间的噬心印,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转瞬又化为深深的疲惫:“你且去吧。宗祠下的密室里,藏着历代家主的毕生修为。若真到了绝境……”他没有说完,却握紧了女儿的手。
离开宗祠时,夜色已深。苏清瑶站在阴阳阙下,望着头顶黯淡的阴阳光球。寒风掠过阙楼,带起檐角铜铃最后的呜咽,仿佛是阴阳界在垂死挣扎。
她知道,自己此番回王府,不仅要面对柳林的猜忌,更要在三个月内为阴阳家寻得一线生机——否则,那些刻在宗祠墙壁上的辉煌历史,终将化作飘散在风中的灰烬。
雕花马车碾过碎石路,木轮与车轴的吱呀声混着塞外呼啸的风,如同呜咽的挽歌。苏清瑶蜷缩在车厢角落,丝绸软垫沁着寒气,刺得她脊背发僵。车帘缝隙漏进的月光在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映得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愈发破碎。
她颤抖着摸向颈间的噬心印,符文传来的灼热感与心口的钝痛交织。阴阳家宗祠里长老们赤红的眼眶、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还有那团在穹顶奄奄一息的阴阳光球,轮番在脑海中闪过。手指无意识地揪紧裙摆,绣着阴阳鱼纹的锦缎被揉得皱成一团,像极了阴阳界此刻千疮百孔的模样。
“为什么”她终于压抑不住,埋首膝间痛哭出声。滚烫的泪水砸在手背,浸湿了袖口的暗纹。马车颠簸着碾过一道深沟,她的额头撞上内壁的檀木,却感觉不到疼痛——心里的苦涩早已漫过了所有知觉。
车辕外传来车夫扬鞭的脆响,惊得她浑身一颤。慌忙掏出手帕擦拭脸颊,却发现帕子上还沾着离开前父亲偷偷塞给她的玉珏,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肩负的使命。可柳林的猜忌、剥皮将军的血腥,还有北疆暗处涌动的阴谋,每一样都像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
“小姐,还有半个时辰就到王府了。”车夫的声音从车外传进来。苏清瑶深吸一口气,想要平复心绪,喉间却泛起铁锈味。她望向车窗外,荒原上枯树的影子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像极了那些狰狞的缝合怪。想到柳林看她驯服怪物时眼中的算计,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这次她没有压抑,任由泪水滑落。哭到声音嘶哑,才靠着车厢缓缓闭上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珏上的纹路,那是阴阳家传承的保命符,却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她知道,回到王府等待她的,或许是更残酷的试探,但阴阳家等不起,父亲和长老们等不起。
马车的速度渐渐放缓,王府巍峨的城墙已在视线尽头浮现。苏清瑶咬着下唇,用帕子狠狠擦去泪痕,挺直脊背坐正。当车门被侍卫拉开的瞬间,她露出得体的微笑,只是那双通红的眼睛,在夜色中依旧透着难以掩饰的脆弱与倔强。踏入王府的第一步,寒风卷起她的裙摆,也卷起了她满心的苦涩与不甘,而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不知尽头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