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民心(2 / 2)

胡清婉望着柳林被人群簇拥的背影,忽然发现那个曾经锋芒毕露的少年,如今已真正长成能撑起一方天地的脊梁。

柳林笑着摸出腰间钱袋,随手掷给卖蟹黄包的妇人:&34;再来十笼!今夜算我的!&34;铜子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檐下觅食的麻雀,人群顿时爆发出欢呼。卖酒的老汉二话不说,扛来整坛烧刀子,坛口泥封在原石灯下碎成齑粉;卖糖画的老师傅将铜锅烧得咕嘟作响,糖浆在五彩光影里翻涌成金红色的浪。

&34;好!贵客敞亮!&34;独臂老汉用缺了口的陶碗盛满烈酒,琥珀色的酒液倒映着柳林眼底跳动的烛火,&34;老汉我这把老骨头,今儿就陪你喝个痛快!&34;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间,脖颈处狰狞的刀疤随着吞咽起伏,&34;当年被砍断胳膊时,我以为这辈子就要烂在山沟里,谁能想到如今能在新城摆摊?&34;

热气腾腾的蟹黄包掰开时,金黄的汤汁淌在粗陶碟上。柳林咬下一口,鲜美的滋味混着烈酒的辛辣在舌尖炸开。他抹了把嘴角,突然凑近人群压低声音:&34;实不相瞒,我在南边听人说,镇北王是乱臣贼子呢。&34;

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进沸油锅。卖胡饼的波斯商人攥紧烤炉把手,络腮胡子气得乱颤:&34;放屁!我老家闹饥荒时,是镇北王的商队送来救命粮!&34;推洒水车的老汉重重跺脚,铁桶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34;那些吃饱了撑的酸儒懂个屁!皇上的税收到十年后了,我们这儿灾年连税契都免了!&34;

&34;可不是!&34;抱着孩子的妇人掀起襁褓露出崭新的虎头鞋,&34;我男人在工坊做工,挣的钱能让娃穿绸布衣裳!管他什么朝廷,在我们心里,柳王爷就是活菩萨!&34;她话音未落,周围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便掀翻了夜市的夜空:&34;镇北王的地盘,轮不到朝廷指手画脚!&34;&34;老子只认柳王爷的文书,皇上的圣旨?能当饭吃?&34;

曾明玥折扇轻点柳林肩头,眼波流转间带着促狭:&34;这位公子,若朝廷真派兵来打,你觉得这些百姓会如何?&34;她故意将&34;百姓&34;二字咬得极重,话音刚落,周围骤然陷入死寂。

独臂老汉浑浊的眼珠突然迸发出精光,布满老茧的手摸向腰间短刃。却在看清柳林月白绸缎内衬的暗金云纹后,猛地将酒碗重重砸在食案上:&34;朝廷敢来?老子第一个抄起洒水车跟他们拼了!&34;他指着远处亮着暖光的学堂,&34;我孙子现在能读书识字,这恩情比天高!&34;

&34;对!&34;卖面的汉子挥舞着擀面杖,&34;镇北王分给我们地,还给耕牛、发种子!&34;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箭伤疤痕,&34;这伤是去年跟马贼抢粮留下的,要不是官府的护粮队,老子早喂狼了!&34;

胡清婉望着百姓们涨红的脸庞,忽然想起藏书阁里那摞写满民生策的竹简。夜风卷起她鬓边碎发,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时,柳林金瞳里倒映的万千灯火,比任何宝石都要璀璨。

推水车的老头说到激动处,突然瞥见腰间青铜腰牌映出的月光,惊得一拍大腿:&34;坏了!卯时三刻的差事!&34;他粗糙的手掌抹了把嘴角酒渍,转身就要去拽铁桶车的木柄,却因动作太急踉跄了一下。柳林眼疾手快扶住车辕,触到铁桶表面还带着余温——原来车底暗藏夹层,内置的火石能让桶内的水在寒夜里保持液态。

&34;老哥慢些。&34;柳林望着老人冻得发紫的嘴唇,解下披风想替他披上,却被摆摆手拒绝。老汉嘿嘿笑着握紧木柄:&34;贵人好意心领了!这差事误不得,要是明早冰道没铺好,运粮队的马车可要打滑!&34;随着吱呀声响,铁桶车缓缓启动,细密的小孔开始洒出晶莹的水珠。

胡清婉望着水珠落地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那些看似普通的水流,竟在触及青石板的瞬间凝结成冰,月光下泛着琉璃般的光泽。曾明玥折扇轻敲掌心,恍然道:&34;这是王爷改良的&39;凝冰术&39;?无需阵法就能&34;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看见柳林对着老人远去的背影微微颔首,褪色布巾在夜风中扬起,暗金咒纹在袖口若隐若现。

&34;好!这冰道铺得扎实!&34;卖胡饼的波斯商人踩着新凝成的冰面来回踱步,皮靴与冰面摩擦出细碎声响,&34;去年冬天,我的驼队在结冰的河上摔碎了半车货物,今年有这冰道&34;他竖起大拇指,胡子上沾着的糖霜跟着抖动。

柳林蹲下身,指尖抚过光滑如镜的冰面。寒气顺着指尖蔓延,却比不上心中翻涌的暖意——这看似简单的&34;泼水成冰&34;,实则是结合了血海族的寒系妖术与人族的机关术,经过三百余次试验才得出的法子。远处,老头推着水车拐进巷子,铁桶碰撞声混着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34;王爷,这冰道虽妙,但若遇着暴雪&34;胡清婉话音未落,柳林已笑着指向街角。那里立着几个三尺高的青铜圆筒,筒口结着霜花,正是他命工匠打造的&34;融雪器&34;。曾明玥折扇展开,扇面上《镇北赋》的墨迹在冰光中微微发亮:&34;原来早有后招,倒是我们多虑了。&34;

此时,冰道尽头传来马蹄声。一队满载粮草的马车缓缓驶来,车轮裹着特制的防滑铁链,却在冰面上行得平稳轻快。车夫瞥见柳林等人,扬鞭笑道:&34;几位是新来的?这冰道可是镇北王的妙点子!去年运一趟粮要三天,现在半天就能到城南粮仓!&34;

月光洒在绵延的冰道上,宛如一条银色的绸带缠绕着新城。柳林望着推水车老人渐渐缩小的背影,想起白日里看到的洒水车、织布机,还有田间的铁犁——这些凝聚着无数人心血的发明,此刻都化作百姓脚下踏实的路,手中温热的粮。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