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夷大防,华夷之辨,这篇文章好啊!”
“真理越辩越明,就应该多辩一辩。”
看着钱谦益呈上来的文章,朱由检赞赏道。
他是不怕人们辩论这个的,甚至非常支持,从华夷大防着手,激发民族主义。
但是钱谦益却很担心,他以为皇帝没看懂,提醒道:
“华夷分别是该辨。”
“但是文中却以孔子说的‘夷狄虽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认为夷人不应为中国之君。”
“如此一来,元世祖在帝王庙中,那就有些不合适。”
“难道要再次把他请出去?”
用这番话提醒皇帝,艾南英这篇文章,会对元世祖的地位产生影响。
总不能刚把他放回帝王庙没几年,现在就重新请回去?
那样皇帝成什么了,难道要朝令夕改?
朱由检之前没有想到这个,听到这番话后,才想起自己刚登极时为了拉拢蒙古人,恢复了帝王庙中元世祖的祭祀。
如今看来确实有些欠妥,帝王庙中祭祀有三皇五帝、夏禹、商汤、周武王、汉高祖、汉光武、唐太宗、宋太祖、元世祖,忽必烈和其他帝王比起来,确实称得上是夷狄之君。
如果华夷分别辨下去,一定会有人诟病这一点。
难怪钱谦益拿着这篇文章,特意呈给自己。
『难道要朕认错?』
『这下该怎么办?』
心中思绪转动,朱由检有心糊弄过去。
但是就在他的话将要说出口时,猛然想到了自己赠给钱谦益的八个字,顿时大笑着道:
“该怎么辩就怎么辩,不用顾忌朕的态度。”
“真理越辩越明,即使是朕,也要实事求是。”
“如果士民都认为元世祖不该在帝王庙,那就把他重新请出去。”
“所有做学问做事的,都要有这个认识。”
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以前的考虑欠妥,让钱谦益不要因此有顾忌。
相比刚登极时拉拢一切力量对付建虏,如今的朱由检在经过大宁之战后,已经确定大明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再加上漠南草原被建虏扫荡,大明在驱逐建虏后军队也进入了里面。
如今的蒙古人丝毫没有威胁大明的实力,对大明的重要性自然就下降。朱由检不需要顾忌他们的态度,做出姿态拉拢人。
之前他命令把不愿归化的蒙古人外迁,就是这一点的体现。
如今再讨论元世祖的地位,更不会有什么大患。
甚至不止元世祖的地位要讨论,元朝的地位也要讨论。确定大明的正统源自驱逐胡虏,太祖朱元璋是再造华夏的伟人。
为了达成这一点,自己认点错也没什么。反正朝廷的旨意是经过朝堂大臣确认的,有错的话君臣都有责任。
朱由检甚至想好了,真出现大问题就让当时的首辅黄立极来背锅,主动把这个责任担过去。
钱谦益不知皇帝的想法,以为皇帝真的在实事求是,对犯下的错误敢于承认。一时间感触莫名,极为恭敬地道:
“陛下实事求是,臣又岂能有违?”
“臣这就安排发表这篇文章,让天下士民讨论。”
朱由检颔首认可,又看着文章的作者,夸赞道:
“艾南英这个华夷大防,写得极有见地。”
“师范学堂当真是人才济济,无论老师学生都是如此。”
“看来这个学堂的风气不错,水清而木华啊!”
“把它放在清华园旁边,当真是放对了。”
“以后朕的子女,也要放在清华园,去学堂薰陶一下。”
心中高兴之下,给师范学堂赐了个清华学堂的别称,并且让孙奇逢等人,建立附属的中学堂、小学堂、幼儿园。
在皇宫没有改造完成前,他的一些子女会放在清华园,在师范学堂接受教育。
钱谦益听着皇帝的感叹,心知艾南英入了皇帝的眼,又凑趣道:
“艾先生不但文章写得好,还著有《古今全史》一千多卷,如今正在连载。”
“是不是把他特赐为元士,进入翰林院国史馆?”
朱由检写下“清华学堂”四个大字,听到这个提议,颔首道:
“艾南英的学问,当元士是绰绰有余了。”
“但是能否特赐元士,还是看他的文章是否被认可。”
“如果他的华夷大防观点能辩倒其他人,《古今全史》又在史学上有功绩,确实可特赐元士身份。”
“你和礼部的官员多关注一下,作为人才举荐上来。”
认可了钱谦益的提议,让他放手操办。
钱谦益高兴地接受命令,又听皇帝嘱咐道:
“明年就是会试,今年的元士人选,一定要先征求意见。”
“只有确定不参加会试的,才能成为元士,否则就自动放弃元士身份。”
“朕不希望有些人成了元士却又看轻它,想以元士的身份考进士。”
“须知,元士和进士身份等同,磨勘期都是四年。”
这是他设立元士的初衷,当作同进士出身。
钱谦益作为朝堂大臣,当然是知道这点的。而且他还知道,皇帝为何特意提到这一点。
因为乡试广额,今年录用了很多举人。明年的进士又会取用八百,有很多举人能成进士。
这些人只要成了进士,就能获得从八品到从六品职位,相比元士获得的正九品,至少要高半品。
所以一些自忖能考上进士的元士,心里就不平了。他们觉得如果不是元士的身份限制,自己能考上进士。有些人甚至在报纸上发牢骚,觉得应该允许元士考取进士。
皇帝今日这番话,就是对这些人的回应:
决不允许元士考进士,维持两者的同等地位。
不过这解决不了一些元士心中的不平,钱谦益试着说道:
“元士只能授官正九品,是不是有些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