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骗她,就不怕她与司暮雪联手追杀你么?莫要玩过火了。”
宫语端坐镜前,将身后的发挽起,梳成垂髻,优雅地垂在颈背上,她左右端详了会白皙姣美的脸颊,放下木梳,问。
“不会的。”
林守溪用蒲扇扇着药炉,揭开盖子看了一眼,一边去取碗勺,一边说“司暮雪或许愿意与她合作,但她不会,她是龙族,天生倨傲,在她的眼里,非我族类皆是蝼蚁,与人合作对她而言是耻辱。”
林守溪拎起药壶,倾斜,注入瓷碗,继续说“若能两败俱伤当然最好,哪怕不能,也至少可以震慑司暮雪,让她知晓龙族的存在,有所忌惮……总之,恶人还需恶人磨。”
“恶人还需恶人磨?”宫语听了,却是转过身,莞尔淡笑“我怎么觉得你才是那个恶人?”
林守溪听了,也笑了笑,并不反驳。
“你就不怕她们打过一场后有所突破。”宫语又问。
“那就是她们的机缘了,世上从没有万无一失之事。”
林守溪将药吹得更凉了些,他四平八稳地端起碗,坐到宫语面前,“师祖,喝药。”
“我地貌踩在足下。
遥想去年的这个时候,林守溪刚与小禾重逢,之后又在楚门度过了三个月悠闲而愉悦的日子,当时的他本以为劫波渡尽,没想到短短一年,竟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休憩之时,林守溪看着曾经冷傲不可攀的道门师祖弱不禁风的模样,就有如梦似幻之感。
路远山遥,宫语闲来无事,也会与林守溪讲一讲往事。
“楚楚和她娘亲小时候很像,很刻苦,很用功,我还记得第一次在云空山下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候她穿着白裙子白袜子,比牵着的小鹿还小,瓷娃娃一样,可爱得紧。不过这丫头小时候脑袋不太灵光,我当时伸出手,说我们道门要丹药有灵兽,要灵兽有仙植,问她愿不愿意和我走,她竟傻乎乎地点头,直接被我拐走了。”
“当时她在道门住了一晚上,还有些拘谨,坐姿都是一丝不苟的,不过那时候她连神山雅言都说不连贯,一开口就让人想笑,嗯……和她二师姐刚来的时候很像。”
夜色,大江,山岩孤峭,宫语遥望群山,追忆往事。
“二师姐?”林守溪微怔,他还未看不起谁了。”
说到这里,宫语唇角弧度挑得颇高,似沉浸在了那段妙趣横生的往事里。
“二师姐真是个妙人。”林守溪也笑了,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当上了云空山百年名师,如今更跻身为仙楼楼主。”宫语说。
当初宫语刚当上百年名师时,由衷地骄傲与喜悦,当时云空山会发一柄刻有百年名师四字的琉璃玉尺作为表彰,她直接将湛宫换下,把那玉尺背在背上,别人一旦问起她背的是何物,她就会故作不经意地取下,云淡风轻地说自己是百年名师,美中不足的是,别人在羡慕之余,夸奖的却不是她,而是竖起大拇指,说‘你徒弟可真厉害’。
只见林守溪也露出了神往之色,宫语以为他会夸奖两句,谁知他也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说“二师姐可真厉害。”
宫语的笑冻结在了唇角。
她也懒得去反驳,她还记得当初自己得奖时,檀儿骄傲地说出‘谁说朽木不可雕的?你看我师父不就混上了名师么?’的场景,一时感慨万千。
“那大师兄呢?”林守溪继续问。
“你大师兄啊……”她面前晃了晃,问她为何要拜自己为师,若答得好,我就将这牌子给她。”
“楚楚怎么说的?”
“小映婵说,因为我长得漂亮,比她娘亲还漂亮,所以觉得我一定也很厉害。”宫语说“在楚楚心里,为师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林守溪原本在笑,听到这里,笑容却也微凝,他蹙起眉,试探性问“师祖,你……确定?”
“不然呢?”宫语反问,随后,她似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笑道“你该不会是在自作多情吧?”
“……”
林守溪怜惜地看着师祖,不忍告诉她真相。
“总之呢,小映婵就这样拜入我门下了,当初楚妙总和我说她的女儿多漂亮多可爱,之后她再也没敢和我夸耀过了。”宫语坐在崖边,晃若秋千,下方江河滔滔,上方白月高举,十年百年往事似都在浅谈间融入流水,逐风远去,不舍昼夜。
“你收了这么好的徒儿,为何不好好教导呢?”林守溪用质问的语气说。
“刚收她的时候,我几乎寸步不离,带了她大半年,几乎视若己出的,后来事务繁忙了起来,我必须来这个开峡谷与平原,沿着宽阔的河道向东奔涌,狂涛纵横,裂壁吞沙,浊黄色的大河一往无前地撞向了大海,在江海的交界处形成了一半浑浊一半清澈的分明界线,河道的轮廓也在触及海洋的那一刻敞开了,它向着两侧垂开,像是拥抱着无限之洋的有限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