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人看到其中利润,于是说动朝廷改变了规则,由他们定做成衣下发。
于是,军服的质量就开始下滑。
当然,就算差点,那还都有个底限,可手里的棉衣不仅打穿底限,还直接踩到最低。
如果再往下,怕是只能安排夏衣当冬衣发放了。
“谁做的?”
和魏广德一样,张居正直接问出幕后之人。
“武清伯。”
魏广德无奈答道。
“嘶”
张居正倒抽一口凉气,还没说话,门外就传来张四维和申时行说笑的声音,渐行渐近。
“我过来时让人去请的。”
看张居正看向门外,魏广德解释道。
张居正点点头,这事儿不是他们两个能决定的,还真的内阁有个明确说法。
兵部显然是不干,找内阁告状,那就是要往宫里报。
别觉得武清伯李伟有李太后这尊靠山,兵部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怕他。
李伟已经是把刀架到他们脖子上了,就差一划,要他们的命。
这样的东西兵部要是收了,发下去,闹出祸事来,兵部官员有多少人人头不保不好说,但前程受影响是肯定的。
而且,兵部里的人,都是文官,天然就和勋贵不对付。
不过,平常惹不起,不招惹。
可现在不同,看着太后的面子把生意给了他,可就这么报答的,那肯定不行。
这次兵部发下的订单,李伟拿走,兵部就没得到多少好处,还以次充好,断他们的仕途,这就过分了。
张四维和申时行进来,很快他们手里也多了一件崭新的棉服,不过四位阁臣这会儿都是脸色不好看。
“兵部什么意思?”
僵着不行,还是得有解决之道,魏广德只能开口打破这种氛围。
“武清伯的面子是不给了,不说赔偿,直接退银子,我们另外安排人去做,还得抓紧,三十五万件棉衣,入冬前就要赶制出来发下去。”
张科开口说道,“来之前我和曾侍郎碰了头,本来这批棉衣里,京营还有几万件,要真发下去,还不知道闹出多大的事儿来。”
“不能发回让他们重做?”
张居正皱眉问道。
“首辅大人,要是再出幺蛾子,今年辽东三镇士卒可就没棉衣可穿了。”
张科苦恼又略带愤怒的说道。
本身时间充足,别看衣服要的多,可完全能够在入冬前发运出去。
现在不行了,这都耽误两个月了,剩下就四个月不到,还得让人赶工才能及时做出来。
“此事不能耽误,叔大兄,你我都是军户出身,当知道下面士卒过的日子,拖不得。”
魏广德马上接话道,“我们还是拿着这棉服去乾清宫吧,请陛下定夺。”
对付他外公,还是皇帝比较合适。
他只要站这头,太后也不好多说什么。
比较,天家无私事。
至于李伟这次亏多少钱,没人去管,自己管不住爪子,就该被剁掉。
“好,我们去,子维和汝默就留在内阁处理政务,说不得还要跑一趟慈宁宫。”
张居正开口说道。
张科微微探身,那意思自己要不要跟着一起。
张居正没开口,他等着魏广德给出答复。
魏广德,还是不要让兵部的人在皇家面前晃了,于是轻轻摇头说道:“进卿还是回兵部,尽快联系其他商人,安排好赶制军服的事儿。”
“说不得还要跑户部,棉布、棉花怕是都不够了。”
张科苦笑道。
其实他们也都猜到了,兵部给的材料,李伟怕是早就变卖换钱了,再买些列支布匹、棉花凑数。
真的是太贪了。
乾清宫里,魏广德只敢捏,都不敢用力的棉衣,已经被万历皇帝撕开。
就是撕,徒手,都没费劲,布料就裂开,露出败絮,哪有棉花的影子。
“朝廷给的布料和棉花,我外公就交这东西给兵部?”
小皇帝已经气得有点发抖了,朝廷给武清伯算的工价可比以往高,还没回扣,这是兵部上下不满的原因,所以出了这事儿,没人愿意帮忙瞒着,巴不得闹大点。
而武清伯的棉衣,也成功的激怒了小皇帝。
刚刚接触实际政务,第一件棘手事儿居然是自己外公弄出来的,可想而知他的愤怒。
所谓的“絮”,包括芦苇花、干茅草或柳絮等,这些物质在日常生活中很常见,都是轻薄且不易保存的。
“现在还有人用絮保暖吗?”
出乎意料,小皇帝忽然问起民间保暖的情况。
“应该比较少才是,民间大多还是用棉花。”
魏广德答道。
他其实不确定,但是他知道小时候还在崩山堡,堡里和附近百姓还是有人收集这东西的,用作冬天保暖,只是不多。
棉花是宋朝传入中国,但当时并不普及,到明初在朱元璋的大力推动下才发展起来,成为中国人过冬的御寒物。
在宋朝时,有钱人用鹅毛或鸭毛填充的冬衣和被服,还有裘皮御寒,和现代人过冬穿羽绒服、皮草,盖羽绒被一样。
而穷人,则只能靠柳絮、芦苇花等物御寒,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张居正也接话,意思和魏广德差不多。
“民间应该还有用絮御寒的,但比较少见了。”
“去慈宁宫见母后。”
听到张居正和魏广德都这么说,小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眼前的事儿还是要处理,他被张居正、魏广德教育,早就知道虽然他是皇帝,但也不能真乾纲独断,最起码再等十年不迟。
现在,还得先和太后说清楚,听听她的意见在处理为好。
路上,朱翊钧终于想到问兵部的态度,于是魏广德把兵部意思说了出来。
“张师傅,你的意见呢?”
听到兵部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朱翊钧也暗自松了口气。
至于外公这次要赔多少钱,他不在乎。
活该。
张科和曾省吾都很聪明,知道要治罪李伟不可能,那就让他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