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个子探出手去，就要一把攥住秦罗敷的素手。谁知那包子西施也是反应敏捷，本挑着蒸笼大盖的竹竿儿抖手便丢了，一道倩影缩到了搭帮手的老妈子身后头。

竹篾蒸笼盖足有一扇八仙桌面那么大，滴溜溜从高炉上头砸下来，吓得那帮闲汉连忙跳到一旁，却正砸在那冲在前头的小个子脚面上。

“哎呦呦，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举凡个子矮小的人声音都带着几分尖细，这小个子看起来还有几分胡人血统，倒糙眉高鼻深目的，发起狠来倒真像个吓人的小鬼。

“刘大熊二，把那丫头给我扭过来！”小个子一声令下，身后站出两个壮汉，气势汹汹地就朝着包子西施去了。

街市上一片哗然，围观的人聚了不少，但没一个敢帮腔的。

“这位公子爷，您这是做什么呢？老婆子跟您赔不是了。”身后藏着秦罗敷的老妈子连声讨饶，一个劲地鞠躬作揖。

那刘大熊二一左一右地绕过她，扯着秦罗敷的衣衫好一阵拉扯，秦罗敷打着赘瘤，俩人也没用死力，倒僵持住了。

那小个子可真是气急败坏，走上前去抡圆了胳膊就是一巴掌抽在那老妈子脸上。

“啪”的一声巨响，场里人都听得真真的，那老妈子被抽的眼冒金星，却丝毫没动地方，嘴角和着牙龈血，仍讨着饶。

“你算个什么东西，滚一边去！”那小个子呸了一口，使一个眼色，那把着秦罗敷的壮汉一把便把她推倒在地上。

秦罗敷正瘫赘在地上脸色煞白，忙抢过去蹲抱住老妈子的脑袋，“徐妈妈，你没事吧。”

小个子一脚踩在那徐妈妈的手上，弓步一探身子全身重量全压在上边。脸对脸地对秦罗敷阴狠狠地说道：“你个小娘婠儿别不知好歹，小爷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坠小爷的面子不说，还砸伤了小爷的脚，弄脏了小爷的靴子，今儿个这笔账小爷是跟你算定了。”

秦罗敷面带慌乱，喉咙里涌上一肚子的委屈，紧咬着牙关，狠劲儿把那小个子的脚推了出去。

她昂起脑袋毫不退让，“砸伤你可不是我故意的，也是你轻薄在先。你要算账便算，汤药费靴子钱，你要多少我都赔给你！你把徐妈妈打成这样还待怎么算，需不得我去报官！”

小个子一怒一笑，“报官？你知不知道谁才是官？老五老六，你们两个往两头街口一站，我看哪个不长眼的官兵敢踏进来！”

这话一出，可叫秦罗敷前情今朝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哭叫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嘿嘿！王法就是我今儿个当街把这老妈子打个半死，小爷也不会掉半根毫毛。要么你今天跟我回府当个洗脚丫头，要么你就试试小爷我敢说，敢不敢做！”

秦罗敷气得喉头发甜，颤着手半天说不出话来，那刘大熊二又凶神恶煞地抄起她的胳膊往外拽。

陆寻只打远瞧着，内里对话还听不真切，感觉这帮人做戏越来越过火，也是时候出面当英雄了。

“嗨呀，这帮群演倒是敬业，可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刚要拍案而起，身边突然传来砰地一声，桌面巨颤。那招风耳的汉子显然看不下去了，腾地站起身来就要打抱不平。

这一遭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那大嘴的汉子却脸色一慌，急急地把他的伙伴拽了下来。

“你不要命了？你知道那是个什么人物嘛？皇城脚下是你逞英雄好汉的地方吗！”

那招风耳的汉子脸色怏怏，陆寻暗里撇了撇嘴，趁着众人的目光还没完全收回去的时候，懒洋洋地站起身子来。一脚踩着板凳，喊道：“放开那个女孩儿！”

围观群众的情绪再一次被吊起了胃口。陆寻嫌之前被那招风耳汉子坏了自己出场的声势，一边往前走，一边抬脚踢飞挡路的凳子。

招招遥遥走到那小个子跟前，陆寻一挺腰板一甩袖子，义正辞严地厉声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鼠辈竟然强抢民女殴打老太太！目无王法良德败坏，你这等脏汉烂痞人人得而诛之，今天我陆寻陆某人就要除暴安良，尽诛宵小，还大梁一片青天白日！”

…………

陆寻走后那大嘴汉子仍摁着自己的伙伴，低声告诫着他，“那小个子可是当朝卫尉的儿子，燮京城里横着走的人物，你有什么资格在人家面前冲大头虾！”

“那刚才那位小公子……”

“那小公子器宇轩昂，一看就不是简单人物，先前不还吩咐自己的伴当准备人手嘛，想必也是有备而来。”大嘴汉子意味深长地朝那边看着。

“莫不是这俩人狼狈为奸做的一出好戏？”

“你我看着便知。”

……………

涣衣西坊的杂巷里，罗达才打发出二两银子，吩咐完几个闲汉。使唤着他们出了巷子，几个闲汉拉帮搭伙地赶往灯笼街。罗达瞧着几个人走远，适才从左边口袋拿出八两碎银子，美滋滋地放在眼前瞧了瞧，贼兮兮地把银子揣进了自己的右边口袋。

“给少爷做事真是心里美啊，心里美，勾栏里的姐儿人也美啊，曲儿也美。今晚达哥哥，叫你美啊，叫你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