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已经到了老姚家,荒山野岭上的一座破茅屋,周围也没有邻居,独他一家。
老姚没回话,请他屋里上座,喊婆娘出来沏茶。
阴天生也不急,接过茶水向女人道谢,品了一口,涩的口舌发麻。
见这个年轻人在家中坐定,老姚又换了一副脸色,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道:“现在嘛,当然是在上京咯,难不成在山里啊?”
“原来如此,多谢”。
得到答案,阴天生没有要走的意思,躺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荒山老林,四下无人,这个陈大善人的侄儿身上肯定银钱不少,老姚凶神恶煞的站起来,恶狠狠道:
“你闭眼不走,赖在这儿干嘛?”
阴天生眼皮跳了一下,淡淡道:“我于心不忍”。
老姚懵了:“不忍什么?”
他站起身将茶水一饮而尽,对门后的女人笑了笑。
“冲在嫂子向我使眼色的份儿上,我绕你一命”。
说罢,从衣兜里掏出五张大钞,拍在桌上,扬长而去。
“你个小兔崽子,老子……”,老姚怒发冲冠,打算追他回来。
“当家的,不要”女人死死拉住老姚,眼里满是哀求之意。
姚致富回头看看桌上的钱,再看看身旁的女人,一甩衣袖,这就罢了。
正午的烈阳晒的人肌肤火烫,阴天生心里却是阴寒生凉。
是该去一趟上京了。
…………
日落黄昏时,一天之中的最后几缕残阳落在太虚山顶。
山顶的一座破落道观前伫立着一个小道士,小道士耷拉着半只耳朵,嘴里念念有神。
“怎么还没回来,卦象明明显示师父此行有惊无险啊”。
十三反复观摩卦爻,难道自己又起错卦了?
低头凝思间,一只手拧在了小道士的半只耳朵上。
“哎呀,疼疼疼”。
张守道松开手大步迈进道观,十三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师父,你没事吧?”
张守道没有回他,快步走到祖师遗像前,颓然歪倒在地。
十三慌了神,跪在师父身前使劲的摇晃他。
“师傅,你不要死啊”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张道长抬起头,眉宇间似是行将朽木的垂暮老者,眼睛里也没了往日里的清明宁静。
“咳咳,十三,你再晃下去,师父怕是真的要嗝屁了”。
糟老头子还能嘴贫,看来没事,十三破涕为笑。
“扶我起来”张道长有气无力的说道。
十三将他搀起,小心的把他扶到太师椅上。
张道长坐定喘了口气,从胸前扯出一面八卦镜,镜面血迹斑斑粘着皮肉,镜中央有三颗弹头,分别卡在阴阳的位置上。
“这是?”十三一脸骇然,师父到底干什么去了。
张守道避而不谈,岔开话题问道:“十三,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为师像你这么大已经在红尘中摸爬滚打了三年”。
“您要赶我下山?”
“是也不是”张道长未置可否。
“咱们合一道,自厉朝嘉平年间,代代一脉相传,至今已有三百多年,在外祸那几十年,还差点断了传承”。
张守道长叹一声“道门凋零啊”。
“可你知不知道,在千年以前,合一道可是盛极一时的道门大教。
景汉年间,合一道受万人香火,道观千余所,道众数十万,就连皇帝也亲自给我门开坛立道”。
“这是何等的荣光啊!”
讲到激动处,张道长咳嗽不止。
虽然不知师父为何提及这段往事,但他选择默默听下去。
张守道顺了口气,盯着四面满墙的遗像默然不语,最终目光停留在离他最近的一幅画像上。
“你师爷,也就是我师傅,他在世时,不知为合一道做出多大贡献,可到死,也没能完成夙愿”。
说到此处,张道长眼眶通红,声音也有些哽咽,似是要落泪。
“那一年师傅临终前就坐在这张椅子上,合一道还是只有我这么一个徒弟。
我看见师傅颓坐在椅子上泣不成声,这个画面我永生难忘。
那一刻我在想,如果我有机会,我一定会带领合一道重回巅峰。
现如今为师道根尽毁,光复合一道的重任就交在你身上了”。
“十三,重铸道门荣光,吾辈义不容辞”。